(来源:嘉兴日报)
转自:嘉兴日报
■陈予
电影《狂野时代》延续毕赣一贯的梦境风格,试图通过一个“迷魂者”串联起跨越百年的电影意象。通过嗅觉、视觉、触觉、听觉、味觉分别讲述了五个感官性强烈的故事。
舒淇饰演的“大她者”打开电影的初程——第一幕以默片的形式演绎了一个流泪的怪物,它用体内的胶片保留着自己的梦境。第二个梦里少年邱默云体内出现很多声音,只有刺穿双耳才能让世界真正安静下来。第三个梦中,主角成为一个被迫还俗的僧人,被告知只有找到最苦的东西才能解脱,最后他用发芽的土豆毒死父亲,自己化身成一条狗。第四个梦境,“迷魂者”化身为改革开放时县城小镇的魔术“骗子”,教人用“闻”的方法完成骗局获得钱财。最后一个梦境主角“迷魂者”和吸血鬼产生爱情,在新世纪第一缕晨光到来的时候战胜了“尘世”。
看似五个毫不相关的故事贯穿全片,却并不产生隔阂感。佛有六尘之说,即色尘、声尘、香尘、味尘、触尘、法尘,只有拂去六尘才能达到清净的境界。电影通过五官故事跨越了“五尘”,那么,法尘呢?法,即意识,也就是前五识的第一感觉。佛家认为“诸法无我”,当“大她者”给怪物穿戴整齐,从身体回归到意识,也就意味着法尘也破,由此进入梦的轮回。电影以梦境的方式完成一次跨越百年的轮回,仿佛告诉我们,只要银幕还会亮起,只要还有人愿意继续入梦,电影就不会消失。
毕赣的野心绝不止步于单纯讲好一个故事、拍好一个镜头,可以说他用打开感官的方式,讲述了电影百年历史,《狂野时代》是他给电影的礼物,也是给观众的。
从《路边野餐》中不难得知毕赣不仅是优秀的电影导演,也是一位出色的诗人,他的电影也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极致向内的“身体艺术”。这种艺术形式带来极致的视听盛宴的同时也带来很多“不理解”的声音,例如观众质疑“艺术电影”的非线性叙事,质疑电影炫技,在视听上着色过多,忽视了故事内核。
这或许源于长期受单一类型商业片的影响,让观众习惯于以文学式的、线性的方式理解电影。艺术常被误解为高深莫测的“说教”,人们总试图从中“学到”什么。
然而“人能学得善良的想法是荒诞的,就像人无法学习普希金笔下‘正派的’榜样达吉雅娜·拉林娜做到‘忠贞’。艺术能为精神体验提供的,仅食粮、动力和理由而已……”果戈理在一八四八年一月致茹科夫斯基的信中写道:“我应当通过人物展现生活,而不是解释生活。”毕赣把摄像机对准生活,然后把影像摆在人们眼前,也许根本不存在晦涩的艺术,“那些不能被理解的”只是鲜有人在生活中发现并体悟,由此生出怪诞一说,实际上是“洞察力”的缺乏在作祟,而不是“理解力”。
影片中大量出现的蜡烛、镜子等视觉符号,让我想到同为“诗人”的前苏联导演“塔可夫斯基”。他在《雕刻时光》中曾说“一直以来,我内心最深处的梦想是通过自己的影片,以最大的饱满度与真诚去表达思想,而且不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美以最简单的方式呈现,毕赣教我们拂去六尘,以简单的心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