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本布衣

“它怕是要死了？！”有段时间，我很是为路边的一棵黄葛树担心。

它原本活得好好的，树龄大约20年。当初，不知是谁把它移植到这里，在寸土寸金的城市，给了它一席之地，企盼它长成一片风景。

这些年来，它不负众望，一直努力地长着，绿着，不遗余力地吐着氧，洒了一地的荫，养了路人的眼。它默默地做着分内的事，除了阳光雨露，从无任何索取。

可是，这棵树的静好岁月，从它旁边建起大楼那天开始，就埋下了不祥的伏笔。

我所说的黄葛树位于大楼一侧，一边靠着墙。楼是居民楼，底层本该也是住宅，但开发商为了增加其附加值，将之建成了门面。拉下卷帘门可居住，拉开卷帘门可商用。

几位业主买到这排底层房屋，当初必觉物超所值。可是他们心头的窃喜并没荡漾多久，因为房前过道不通车，既偏僻又狭窄，也非周边行人必经之路，房屋的商业价值为此大打折扣。

指不定是哪位业主心有不甘，将怨气撒在了门前这棵黄葛树上。在某个月黑风高之夜，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悄悄向黄葛树挥起了利刃。

次日，我从楼前经过时，发现黄葛树树皮被环割，长约两尺许。树的汁液从切口渗出，成滴，成行。那是它的血、它的泪啊！

黄葛树的命运不难预知：慢慢叶落枝枯，然后被名正言顺地锯除！

一天天地，枝上有老叶凋零。我想，黄葛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它只是苟延残喘，最终在劫难逃！

可是有一天，我在不经意间发现，黄葛树树皮切口处上方，冒出一丝丝根须。这是气根！恕我孤陋寡闻，以前真不知黄葛树也会长气根。

那么，它有救了！我举头望去，它的树叶并未落尽，很多枝上已长出了婴儿手掌般嫩绿的新叶。我围着黄葛树转了一圈又一圈，见树干上的气根密密麻麻，仿佛在向深井中垂下一根根绳索，去拯救困在井底的生命。

黄葛树的气根由上而下，由短而长，像蚯蚓，像线虫，一点一点地向下爬着。暑去秋来，它们很多已扎进了切口下方的树皮，连成了一条条输送水分和营养的通道。

至此，这棵惨遭斧钺的黄葛树，终于成功完成自救，又枝繁叶茂、绿意盎然。

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进化论告诉我们，不少动植物之所以拥有出奇制胜的自救能力，完全是为生存环境所逼。当赖以存活的外部条件发生改变性命受到威胁时，它们便会想尽千方百计，探求新生之道，以保存自我延续种族。

这，缘于求生的不屈意志、坚定信念和顽强毅力。

没有谁的人生总是一帆风顺，一时贫穷、一次挫折、一场疾病或灾难，都可能让人掉进苦海、陷入困顿，有的因此丧失斗志，有的苦于难以自拔，有的或许甘愿沉沦。

遇到此等情形，我们何妨学学黄葛树长出“气根”，来一次自我救赎，浴难重生。

人的“气根”是奋发图强，是百折不挠，是苦心孤诣，是另辟蹊径。真正能够拯救自我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有了“气根”，就会无惧苦难蹂躏，最终柳暗花明绝处逢生，顺利蹚过命运的沼泽和泥泞。

（作者系重庆新闻媒体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