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 著

　　乾道八年（1172），春暖花开的三月，陆游到达南郑。

　　此时，王炎正接替虞允文扛着抗金的大旗，以中大夫参知政事改任四川宣抚使，成为西北边区的最高统帅。到任后，以“帷幄制胜，汉中为便”的考量，将宣抚司的治所由益昌迁到南郑，并在南郑沿线积极布防，积蓄粮草、秣马厉兵，延揽人才，谋划恢复大计。

　　拥挤、老旧，近乎寒酸的宣抚司衙署，与陆游初入南郑见到的“平川沃野望不尽，麦陇青青桑郁郁”的景象有很大的反差。

　　陆游的到来让王炎很高兴，亲自在衙署接见一身风尘的陆游，不等王炎起身，陆游深深地鞠躬拜见，说：“卑职陆游参见宣抚使大人，蒙大人不弃愚顽，招至麾下，知遇之恩，驱以犬马亦难答报。”王炎示意陆游免礼，说：“务观言重了，汝官声在朝，诗名在世，用人之计，老夫求之不得啊！衙署新迁，条件简陋，只怕要委屈大诗人了。”陆游又抱拳揖礼，说：“大人如此礼遇，卑职实在愧不敢当，接到公事便立即启程，连给大人的谢启都未及落笔，容当后补。”王炎笑笑，说：“谢启就免了，军中事多，件件都比这个重要。”

　　陆游的宣抚使司干办公事兼检法官，相当于军事参谋兼军中的纪检官，因陆游长于文案，又额外多了一项撰写、审核上传、下达之文书、律令的工作，整天忙得不亦乐乎，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脑子里有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他时时关注着前线的动态，盼着朝廷征伐的命令。时常趴在军事地图上，标注敌我双方的位置、军力，运筹帷幄、排兵布阵、乐不可支。

　　积于案头的公事很快捋出了头绪，工作轻松了一些，该好好熟悉一下南郑了。陆游信马由缰，漫游于古城内外。城中的繁荣景象，百姓的祥和生活，无不令陆游心情愉悦。不知不觉就来到城南的拜将坛。想当年，秦朝灭亡，刘邦被项羽封为汉王，来到汉中，在张良的建议下忍痛烧毁了通往关中的栈道，表示再也不会回到关中，安心做个汉王的心迹。此时，一个改变刘邦命运的人物出现了，这个人就是萧何在月下追回的韩信。此时的陆游，多么渴望成为韩信那样的传奇啊！

　　作为幕僚，陆游很快就得到了王炎的肯定和信任。一个是务实有为的统帅，一个是信念坚定的参谋，王炎凡事都要听听陆游的意见。耿直的陆游从不曲意逢迎王炎的好恶，凡事都有自己的观点和判断，并毫无保留地言明，多为王炎所采纳。多年后，这段愉悦的时光，数十次被陆游写入诗中。

　　应了“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这句话，陆游和王炎在一些施策、用人等问题上也有分歧，这种分歧并没有影响王炎对陆游的信任，也没有影响陆游对王炎的敬重。当年，王炎委托陆游起草呈递给朝廷的《平戎策》，有了对西北地区军情、民情、敌情设身处地的深入了解，陆游很快就拟定了切合实际的平戎方略：“欲收复中原必先取长安，欲取长安必先取陇右，以积蓄粮草，训练士卒，进则可攻，退亦可守……”但是，这个具有战略眼光的《平戎策》并未被朝廷采纳，根本的原因是朝中主和的丝竹压过了主战的鼓角，背离了主题，再高明的策略也就没有意义了。同年十月，幕府解散，王炎回京，陆游《平戎策》的遗憾成了一个死结，再也解不开了。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