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皱纹里,总藏着泥土的气息。今年她快80岁了,那双曾握过锄头、摘过豆角的手,指节粗得像老树根,却仍习惯在清晨的露水里沾些湿气。
她是河南乡下长大的,19岁嫁给在煤矿上班的公公,把一辈子的光阴种在了土地里。4个孩子都生在农村,公公那点工资要掰成好几瓣花,是房前屋后的几分地撑起了一家的日子。豆角爬满竹架时,她摘一把炒进锅里;南瓜在藤蔓下滚得圆实,切开便是金黄的瓤;青菜一茬茬冒出来,清水煮煮都带着鲜甜。
后来大儿子(我老公)考上大学,一家人搬进矿区住。可婆婆总闲不住,搬一次家,就像寻宝似的找一片荒地。矿区的空地不多,她却总能觅得几垄。种的多是些蔬菜——豆角、南瓜、青菜之类,偶尔也种些玉米。地虽不大,她却侍弄得极认真。
天刚蒙蒙亮,她便下地去了。夏日里,太阳毒得很,她戴一顶旧草帽,弯腰在地里拔草。天旱的时候,她拎着小水桶去远处接水,颤巍巍地往菜根上浇。我劝她:“妈,年纪大了别累着。”她总说:“没事,这点活不算啥。”
劝得多了,她只嘿嘿一笑,说:“这人啊,不动弹就‘锈’了。”可我知道,她不是闲不住。那些从土地里冒出来的绿,是她从河南乡下带来的根,是她把日子过得扎实的念想。她侍弄的哪里是几垄地,分明是把对生活的热望,一锄一锄种进了岁月里。
每次去看她,她都要塞给我满满一袋子菜。青菜带着露水,豆角还沾着绒毛,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我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菜,是她清晨五六点就起身侍弄的牵挂,是她弯着腰除草时滴下的汗珠,是她把土地的馈赠,一点点攒成给我们的爱。
看着那些带着泥土香的菜,心里总有些发酸。原来土地早成了婆婆的念想,她把日子种下去,收获的从来都不只是蔬菜!
(作者系印台区方泉小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