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观察|朱湘融:学术研究与政治谈判——谈判桌上没有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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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05 22: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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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清华大学气候变化研究院)

2025年11月12日,随着第30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30)在巴西贝伦正式启幕,世界大学气候变化联盟(GAUC)在蓝区的 GAUC Pavilion(联盟角)迎来盛大开馆。 来自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牛津大学、清华大学、东京大学、里约热内卢联邦大学等多所联盟高校的嘉宾,与来自世界各地的青年代表齐聚一堂,共同见证联盟在贝伦的重要时刻。

本届GAUC COP30 青年团由来自 5个国家、9所高校的20名青年代表组成。他们将在为期两周的大会期间参与议题观察、记录谈判动态,并通过联盟策划的系列活动,与来自全球的青年群体一道探讨气候治理的前沿议题,向世界展示青年洞见、青年方案与青年行动。

事实上,许多成员在加入青年团之前,已在各自的专业领域与校园内外承担起推动气候行动的角色;而在联盟统一组织下,他们将在贝伦经历一次紧凑而深刻的成长旅程。作为由清华大学发起的全球高校气候网络,GAUC 也将在 COP30 期间继续以 “Climate X”(气候变化协同)系列行动为抓手,促进跨文化、跨学科的青年交流,以行动向世界展现全球大学在气候治理中的共同愿景与集体担当。

由青年组织、为青年争取舞台。带着共同的使命、共享的语言和对未来的信念,这支由来自全球不同地区、不同背景的青年们组成的队伍,在贝伦再度集结。他们将用脚步丈量谈判现场,用思考回应时代挑战,用行动为全球气候治理贡献属于青年的力量。

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走进他们在 COP30 的故事。

青年团成员

GAUC全球青年大使

朱湘融

COP30有很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巴黎协定》的规则设计任务基本都完成了——2018年完成了强化透明度框架实施细则(rule book)谈判,2021年完成了表格设计,2023年完成了第一次全球盘点,2024年确定了新的资金目标、双年透明度报告和国家自主贡献也都纷纷提交——这届大会第一次从谈判转向实施,站在历次大会的基础上推动谈判成果的实施,而且是全面实施。自1988年IPCC首次全面提出气候变化与人类活动紧密关系以来,人类终于第一次全面地、系统地用自己的行动再一次正向影响(减缓)气候变化。理论上,这本应是一个足以载入史册、令人振奋的消息。我们终于从纸面上的框架走向了真正的全球协同行动。

然而,当规则的蓝图落地为现实的路径,我们才真正看到了复杂性。原以为的全面实施会带来即时的激情,但政治、经济的激烈博弈与既得利益的纠缠,使得情况远比设计规则时复杂得多。

蓝区内谈判场地的博弈如火如荼,会场外,来自全球顶尖学者的边会是另一番风采。他们利用最新数据和模型,清晰地指明了适应资金巨大的需求(每年2100亿至3600亿美元),以及全球迫切需要Rapid and Decisive Fossil Fuel Phase-out 的路线图。这些学术成果本应是推动谈判取得突破的“Best Available Science”指导。但另一方面,COP30的政治现实却显得异常沉重,新闻显示,超过300名大型农业游说者参与了大会,他们的数量甚至超过了某些中型国家的官方代表团。这表明,在谈判桌周围,经济利益和行业游说的力量正在与科学建议进行正面交锋,试图将气候行动议程“劫持”或引向有利于自身利益的方向。同时,尽管科学界对适应和减排资金的需求提出了明确估算,但在“谁该负责出资”“如何实现每年约1.3万亿美元的融资蓝图”等核心问题上,谈判桌上依旧是国家间的权力和责任博弈。发展中国家急需援助,但发达国家在适应指标和资金承诺上的拖延态度。

我分别在大会第一周和第二周一头一尾旁听了两场谈判,大会第一周,我旁听的会议有序而规范,各国代表按部就班地阐述早已准备好的案文。然而,到了第二周,气氛急转直下,细节磋商环节变得剑拔弩张,聚焦于具体条款的讨论充满了紧张与对立。我能强烈地感受到其背后的国家利益和生存逻辑。站在各自的角度,他们的诉求都合理且具有说服力。然而,正是这种各自合理的立场,使得真正的“达成共识”变得异常艰难,谈判现场往往陷入一种无序的拉锯和混乱。尽管效率低下,场面一度让我想到了秋招群面,但面对全球利益的复杂交锋,我也确实难以想象出一种更为高效的协商模式。

最出乎意料的是,我的参会之旅以火警警报下的疏散仓促收场。我从未想过会以逃生撤离的方式离开COP会场。这与我所了解的——谈判代表每年最后一天都会通宵工作、将会议拖至凌晨的惯例形成了鲜明反差。

“赤道上空没有哲学”,巴西留给我的所有印象便是吵闹,室内空调和风机不绝的轰隆声,街边喧闹到凌晨的酒馆,葡语的嬉笑声,可能是由于天气太潮,这里走廊和公共空间没有铺设地毯的习惯,于是会场、酒店中便永远充斥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拉行李箱的声音。COP会场中气氛永远火热,站在谈判会议室长廊中央,我听到人们一边抱怨制冷不足的空调“Can’t calm my mind to think clearly”,一边讨论热泵与能源转型迫在眉睫。但这热烈与喧嚣,恰恰构成了这场全球峰会的真实底色。在噪音与不适的背后,是全球为应对气候危机所爆发的巨大能量和复杂冲突。我的COP参会之旅,便是一场从空调的轰鸣到气候行动的呼吁、从地方混乱到全球共识努力的切身体验。

总结而言,这次旅程让我深切感受到,气候谈判并非理论层面的静谧对话,而是充斥着政治博弈、经济利益和科学紧迫性的泥泞战场。从贝伦这座热带城市带走的,不只是身体的疲惫和潮湿的记忆,更有对这场脱碳之战艰巨性的深刻理解,以及作为参与者继续推动公正转型的责任感。会议室外熙熙攘攘的噪音,正是内部为未来达成协议而进行激烈拉锯的真实回响。

世界大学气候变化联盟(Global Alliance of Universities on Climate,GAUC)由清华大学于2019年1月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牵头发起,并于2019年5月正式成立。联盟现有成员高校15所,遍布全球六大洲9个国家,包括澳大利亚国立大学、伯克利加州大学、剑桥大学、帝国理工学院、伦敦政治经济学院、麻省理工学院、东京大学、清华大学、里约热内卢联邦大学、印度科学大学、巴黎政治大学、斯坦陵布什大学、牛津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耶鲁大学。

成立以来,联盟围绕联合研究、学生活动、人才培养、绿色校园、公众参与等开展工作,旨在通过研究、教育和公共宣传,推动气候变化解决方案,并同政府、企业和公益组织合作,促进从地方到全球的迅速行动。至今日,联盟举办的活动已吸引了全球超3亿人次参与。

2022年,联盟启动"气候变化协同"全球行动('Climate x' Campaign),以全球青年碳中和领军者培训项目为基础,迄今已培养来自79个国家的2000余名青年领袖,举办各类活动500余场,直接影响受众逾6万人。作为行动的重要组成部分,联盟还发起全球青年气候周,动员22个国家的青年与100家机构共同响应,以全球青年零碳未来峰会为旗舰项目,累计触达人群超过60万人次。

每年年末,世界大学气候变化联盟会遴选青年代表成团参加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022年11月,联盟青年团赴埃及沙姆沙伊赫参加COP27,在大会现场将公开信递交5国总统、14位部长及11个国家政府代表团,作为核心成果,联盟全球青年大使们的诉求被写入COP27官方文件《沙姆沙伊赫实施计划》中。之后,联盟通过在COP组织联盟角进一步扩大影响力,至今已成功组织2届GAUC角,举办边会活动约80场,有效促进全球领导人、学者、企业家和青年之间的广泛交流。

(清华大学气候变化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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