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仁波
去年大雪时节,老家下了薄雪
父亲的脸是一张黑黝黝的竹纸
从春天到冬天慢慢沉淀而来
父亲用犁铧锄头镰刀为刻刀
在故乡无垠的墨纸上雕刻出光
他雕刻出春天的第一个小脚丫
雕刻出掀翻梵高调色盘的向日葵
雕刻出秋夜里蟋蟀拉大提琴的忧戚
雕刻出冬日灶堂迸溅的黎明
唯有等到每年大雪纷飞
父亲不再辛苦创作了,而是
翻开大地这本最沉重洁净的厚书
成为黑白世界最虔诚的朗读者
他常常朗读《卖炭翁》和《观刈麦》
他总爱给孩子们朗读《行路难》和《将进酒》
有时也朗读老井和酒杯里的月光
他最爱带孩子们去春天的田野撒欢
朗读花草树木嬉笑蓬勃的模样
等到田垄里铺上厚厚积雪
父亲用尖利的双脚在雪地阴刻
耐心地雕刻神灵眼中的自己
仿佛为自己立一尊黑白的雕像
黑色和白色是最凝练的文字
里面藏着春天的百般红紫
父亲眼疾,一生只分得清黑与白
一缕光从父亲身后穿透过来
在雪地里雕琢出了一道硬瘦的黑影
他手里拿着画家冷冰川的刻刀
再朗读一场初春雪地里温暖的墨刻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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