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人民币的试点已经5年有余，应用场景已覆盖全国17个省（市）的26个地市，试点区域覆盖了全国五分之一的人口。

数据显示，截至2025年9月末，数字人民币试点地区累计交易金额达14.2万亿元，累计处理交易33.2亿笔，通过数字人民币App开立个人钱包2.25亿个。数字人民币已经在批发零售、餐饮文旅、教育医疗、公共服务、社会治理、乡村振兴等领域形成了覆盖线上线下、可复制可推广的应用模式。

然而，当下数字人民币仍然面临着用户层面接受度低、运营推广层面动力缺失的问题，数字人民币想要可持续发展需要在“货币层次”上进行改革。

数字人民币“计息”呼声由来已久

早在2023年10月，彼时任国家外汇管理局副局长陆磊（现任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在中国（北京）数字金融论坛上表示，货币数字化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领域，在现有模式下，央行数字货币（CBDC）主要定位于现金类支付凭证（M0），是无息的高能货币。陆磊指出，假设基于数字货币的可编程性，在央行数字货币上加载关于利率的智能合约，央行数字货币将有机会成为广义货币（M2），期待数研所的探索可以实现货币政策调节央行数字货币利率，达成宏观调控目标。

而此前神州信息服务集团联席董事长、原中国银行副行长王永利曾不止一次表示，数字人民币不应局限定位于M0。他认为，一方面M0的规模相当有限，与银行账户不同的业务类型增加了管理难度，另一方面运营机构需投入巨大人力物力，难以形成预期的投资回报，对于个人而言支付体验变化不大，吸引力不足。他认为数字人民币需要变革，应该积极推动其尽可能替代所有传统人民币，不应该只是应用于支付结算，而应该广泛应用于所有的金融业务。

今年9月，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所长穆长春在2025inclusion·外滩大会上表示，要考虑经济越发展，就越要提高数字人民币的货币派生能力。在微观层面，商业银行承担钱包管理、资金安全、支付服务及合规反洗钱等责任，而数字人民币目前是央行的直接负债，应该考虑实现责权利一致。

穆长春认为，让老百姓和企业手握闲置不生息的资产，会失去货币的时间价值。因此，为保障货币供应量与经济增长加上价格预期相适应，同时提升商业银行和用户的积极性，应该对数字人民币的计量框架进行升级，同时通过币串和全局统一账本等业务技术特性，为实体经济发展提供更好的货币服务。

10月27日，中国人民银行行长潘功胜在2025金融街论坛年会上则表示，将进一步优化数字人民币管理体系，研究优化数字人民币在货币层次之中的定位。这一表态似乎标志着数字人民币的“货币层次”改革已正式提上议程。

数字人民币从M0到M1的真正动因

2021年7月16日，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中国数字人民币的研发进展白皮书》中明确阐述，数字人民币主要定位于现金类支付凭证（M0），将与实物人民币长期并存。数字人民币不计付利息。

数字人民币定位于M0的这一设计源于其与实物人民币长期并存的核心功能，二者在法律地位与经济价值上具有同等效力，同为中央银行对公众的直接负债。

这一定位在初期虽有助于厘清边界、规避风险，但随着数字人民币试点的持续推进，M0不计息的局限性日益凸显，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

首先，用户持有意愿不足。作为M0的数字人民币，与物理现金一样不计付利息。这意味着个人和企业持有它会损失资金的“时间价值”，尤其是对企业而言，大量闲置资金不生息会直接影响财务效益。因此，市场普遍缺乏主动持有和使用的动力。

其次，银行推广动力缺失。在M0定位下，数字人民币是央行的直接负债。银行尤其是运营机构本进行系统建设、运营和维护，但却无法将公众兑换的数字人民币作为存款计入自身资产负债表，进而无法将其用于发放贷款、创造收益。这导致银行推广数字人民币成了一项“有成本无收益”的义务，缺乏商业可持续性。

移动支付网、苏州市数字金融产业联合会曾举办两届数字人民币产业可持续发展研讨会，当时便深入探讨了数字人民币在产业可持续发展上的问题，其中产业协同、机构职能以及“成本和收益”始终是各机构的核心担忧和诉求。

最后，使用体验与场景受限。目前数字人民币钱包功能相对单一，主要聚焦支付。同时，它与银行账户体系的衔接不够流畅，兑换操作繁琐，未能真正实现无缝对接，削弱了用户体验。而除了基础支付，数字人民币没有更多贴合商业需求的延伸功能，难以满足企业和个人的复杂金融需求。

因此，在M0定位下，数字人民币更像是“数字化的现金”，且只是“更安全的现金”，而非“可运营、可增值的金融货币”——这正是它必须向M1升级的真正动因。

数字人民币M1化后带来的新格局

如今，央行明确提出“研究优化数字人民币在货币层次之中的定位”，意味着数字人民币需要更高的货币属性，才能在真实经济中发挥作用。

而数字人民币M1化后，意味着它将从央行的直接负债转变为商业银行的负债，成为银行体系存款的一部分。这将引发一系列根本性变化：

对用户而言：从“支付工具”变成“金融服务”，钱包从此能“生钱”。最直接的变化就是数字人民币将开始计付利息。数字人民币钱包不再只是支付的工具，也将具备储蓄和增值的功能，用户的持有意愿会大幅提升。未来，钱包内可能还会集成更丰富的理财功能或金融服务。

对商业银行而言：从“成本”到“收益”，重塑其商业模式。一旦数字人民币成为M1，银行就可以将其视为稳定的存款来源，并用于信贷投放，从而通过利差获得收益。这将彻底改变银行的商业模式，使其有内在动力去积极推广和优化数字人民币相关服务。银行可能会借此打造“支付+金融+数据”的综合服务生态。

对货币政策和监管而言：央行可以更精准地实施货币政策。央行未来或能通过调整数字人民币的利率，更直接、精准地引导消费和投资行为。例如，为流向绿色消费、乡村振兴等特定领域的资金提供“定向加息”，实现货币政策的结构化调控。这将为央行提供“可编程货币政策”的新工具，提升调控效率。

当然，目前业内讨论较多的方向是“在保持央行发行与监管前提的基础上，让部分数字人民币成为商业银行的负债”。其中数字人民币的“双层运营”体系仍然不会改变，央行仍会保持对数字人民币的直接监管，至于到底是采用100%准备金还是部分准备金的制度，这仍然是值得讨论的议题，且最终只能看央行的政策措施。

数字人民币的“计息”只是表象，M1化的核心是让数字人民币重新进入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表，形成商业闭环。或许只有这样，才会让数字人民币更有可能持续发展！

本文转自12月2日移动支付网，欢迎关注“人大重阳”平台账号